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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志之士呵呵,娘子莫说了,谢某不想害你,还是请回吧”
说完话,谢贶艰难起身,虽双手双脚戴着铁链,他依旧艰难地转身。抬起头,一扇小小的窗口,如血的残阳照射进来,透着一股股苍凉之感。
朱琏不想逼迫谢贶,她躬身而退,当牢门锁上,心中也同时锁上了一个入口。她太想知道真相了,谢贶为人正派,如无必要,又岂会杀掉那薛庆勋
人走了,牢中只剩下谢贶自己,看着窗口的余光,渐渐地脸庞上就流落两行浊泪。心中憋闷,他痴痴笑着,良久后,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大宋父亲你在天之灵,可看到这等局面,你告诉孩儿这浑浊之世,谁能救我大宋天下”
话语凄然,闻着无不低头,可谁能回答
大宋百年,武人之悲哀,一腔热血,只能归于泥土。
红日落下,月光升起,秋日时节,孤高悠远,抬望眼一片落寞之色。快冬天了,只是这身上的冷,又哪里比得上心中的寒冷,那种冷,可让人绝望。
谢贶啊,谢贶,既生于大宋,又何必入武,凭着那家世,还有一身才学,做一文官多好
虽然还没有审问谢贶,可赵有恭知道谢贶要死,手抚胸口,却又是那么的痛苦。如此刚烈之臣,本就不多,难道他要亲手送掉一个么谢贶文韬武略,早有耳闻,若生于前唐,那也是一位响当当的名将,可在大宋,他只能做一个小小的都头。
杀了他,终有不舍,可他不杀,别人也会杀。
静静等待着,随着一阵脚步声,一身黑色的木婉清姗姗来迟。
“恶贼,你这是怎么了”
“婉儿,过些天我便要亲手葬送一名忠烈之臣,这心中怎能高兴”
是因为谢贶么木婉清自然不知道谢贶为人如何,不过恶贼不愿杀的,那一定是好人的。靠在身旁,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头,“恶贼,想开些便好,有些事情你阻拦不了的”
“可看着谢贶去死,心中终有不甘,若是这世间能有假死药多好”
赵有恭苦笑着,唯一能救谢贶的方法,就是让他于狱中假死,可世上又哪有真正的假死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木婉清眼看赵有恭愁眉苦脸,出声安慰道,“想让他假死,也不是不可”
赵有恭抬起头,满脸的惊异,“婉儿,你有办法”
“有是有,只是太危险了,稍有疏漏,那就是真死了”
“呵呵,危险又如何反正谢贶总要死的,就死马当活马医了,快将方法告诉我”
“你这恶贼,如此急做什么我需要时间去配药才行,你先想办法拖下去吧”
木婉清秀眉微蹙,颇为不满的抬脚踢了下。赵有恭也不甚在意,腆着脸问道,“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不长,半个月吧”
“啥,半个月还不长”赵有恭差点没哭出来,谢贶可是多活一天都是个奇迹,梁师成那些人可都等着看谢贶怎么死呢,如此情况下,让他赵小郡王拖半个月,这不是开玩笑么
“没办法,有些药很难配,半个月已是极限”
看木婉清说的斩钉截铁的,赵小郡王也只能认了,很干脆的点了点头,“行,那我就拖一拖,不过婉儿,你可要抓紧点,盯着谢贶的人可多着呢”
“知道,好了,没事先走了”
木婉清本就爽利之人,说走便走,刚一转身,就听身后之人急声道,“慢着,婉儿,你转过头来,你头发上好像有点东西”
“嗯”美人未加防备,转过身刚要说话,就看到残影闪过,一张温热的嘴巴就印在了额头之上。
嘴巴亲着,舌头轻轻一舔,手上也不闲着,在美人香臀上抓了下,接着吆喝一声瞬间窜出老远。
林中寂静,半晌后,木婉清摸摸湿湿的额头,跺着脚嗔怒道,“可恶的恶贼,下次见面,戳你两剑”虽在骂,心中却有几分甜蜜。
薛庆勋一案,可以说是轰动汴梁,好多人都想着开封府如何审案呢,于是众多人都守候在府前大街,谁曾想等候半天,才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永宁郡王染了风寒,不能下床。听到这个消息,市井之间就充满了骂娘声。
什么染了风寒,你早不染晚不染,偏偏这个时候染了风寒,摆明就是怕审案审出什么整治不了之人嘛。
赵小郡王越是如此,老百姓们就越催促着快快审案,可百姓们注定要失望了。
连续三天,赵小郡王身染风寒,第四天直接冒出一个更奇葩的理由。昨日小郡王突发奇想,要跟杨护卫学武,结果很悲剧的崴了脚。
呸,赵有恭这个狗东西,白长了一副好相貌,就是不办人事。
正文第99章死亡的寄托
赵小郡王也算是一位能人了,明明早早该审的案子,愣是让他拖了天,理由更是五花八门的,开始是风寒,后边是崴了脚,这两天更奇葩了,居然说吃坏肚子拉的出不了茅房。
百姓们对赵小郡王恨得咬牙启齿的,但蔡京、梁师成等人可是高兴地不得了,这案子拖下去好啊,最好赵小郡王能拖上个几十年,直接把谢贶拖进地狱里去。只是,赵有恭那个废物,想来也是没有那么大能耐的。
梁府,梁师成背着手走来走去的,他总是有点不放心的,虽说高俅那已经跟谢贶打过招呼了,也将谢家人控制了起来,可万事不是还有个意外么万一谢贶那家伙脑袋一浑,豁出全家把真相说出来,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想了一会儿,梁师成喊来一名下人,贴身耳语了几句。
十一月的天,已经很冷很冷,赵有恭躲在屋里烤着火,旁边朱娘子挑眉瞪眼的,却是半点用都没有。
“殿下,你这般拖下去哪是办法”
“那你让本王怎么办万一那个谢贶像疯狗一样乱咬,再把蔡相、高太尉等人咬出来,你说本王要怎么做那时别说去抓人了,搞不好这府尹之位就先坐不下去了”
“你”朱琏可是气得不轻,她也搞不懂赵有恭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真的是怕牵连出蔡京等人
蔡府,蔡京悠然自得的喝着茶,面前是几名妙龄舞女,正欣赏着优美的舞姿,一阵敲门声,管家蔡福小声道,“相爷,梁太殿派人来了”
蔡京微微皱眉,抬起手示意下,几名舞女行礼退下,“把人领进来”
不多时一名灰衣太监躬身进来,见四下并无旁人后,他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蔡相,这是梁太殿让小的带来的信”
“嗯,递上来”
拆开信看了两眼,蔡京就呵呵笑了笑,“这梁守道也是太过担忧,好了,你回去吧,就说本相自有安排,不会出问题的”
“好的,那小人告退”
那太监一走,蔡京便出声问道,“开封府那边情况怎样了”
“回相爷,开封府那边并无动静,永宁郡王至今还未去府上审案,听说最近两天肚子有点问题”
“肚子有问题呵呵,能找到这个理由,也着实为难咱们这位小殿下了蔡福,明日你亲自走一趟楚王府,给殿下送点东西过去,哎,这谢贶到底是个问题”
“小人明白”蔡福哪能不明白说是送药,无非是罢了,看来梁师成那边是有点担心了。
第二日,赵有恭还在想着继续拖下去的理由,便闻听相府管家驾到,这下可把赵小郡王唬了一跳,该不会蔡京憋不下去,逼着他赵某人去杀人的吧
果不出所料,蔡福这位大管家来了没一会儿,留下一瓶转身就走。看着手里的,赵有恭心中是五味杂陈,蔡京的心思怎么就跟他赵某人一样呢同样是下药,一个是为了救人,一个是为了杀人。正研究着药瓶子呢,朱娘子就从门后闪了出来,一把夺过药瓶,虎着小脸哼道,“殿下,你莫非真要毒死谢贶”
“那怎么办不毒死他,蔡相就敢毒死本王,快别闹了,把药瓶子递回来”
“不成,怎么也要审问一番才行”朱琏也是自知保不住谢贶,但她一定要知道真相,否则谢贶就死的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娘子,你怎么非要这般较真呢,谢贶审不审还重要么,很明显这案子牵涉甚广”
“那也不行,总之奴家不会让谢贶这等白白死去的”
“得,你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要审你自己去审”
事实上赵有恭又何尝不想知道真相呢倒不如让朱琏去折腾下,也好多拖些时日。
见赵有恭这般语气,朱琏美目轻眯,将药瓶放在桌上,小声道,“殿下,这几日奴家会待在开封府,总之,得不到真相,谢贶不能死”
“莫与本王说,本王聋了,什么都没听到”赵小郡王拿起药瓶嘟嘟囔囔的进了里屋,朱娘子粉唇轻启,也是露出了一份意味深长的笑,这个殿下,可真是装什么像什么。
开封府大牢,谢贶已经被关十天,有吃有喝倒也自在。只是让他倍感意外的是,竟然无人提审,想来那位小郡王胆小不敢审吧,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案子到底有多深,一个不小心会把自己淹死的。
牢门洞开,狱卒一声吆喝,借着昏暗的阳光,就看到来人居然是那位朱娘子。
这一次,朱琏撵走了所有人,拿张椅子坐在牢门前,她面色沉静的望着沉吟不语的谢贶。
“谢都头,我也不想骗你,就在刚才,殿下手上多了一瓶,那是为谁准备的,想来你心中也清楚吧”
“当然,来开封府时,谢某就想到有此死法了,娘子既然整日跟随殿下,想来也该清楚地,又何必时常来看谢某呢”
谢贶显得很镇定,亦或者说,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死,对于他来说早已注定,无非是如何死法罢了。
“谢都头,朱琏知道你不怕死,亦或者你有难处,可是朱琏想要的只是真相。都头尽可放心,无论是何话,入得我耳,自此断绝”
“莫多说了,娘子也是好心,可有些事不是你能阻止的”
牢房中有些阴冷,当谢贶不愿说话了,朱琏也觉得有些冷冷的,那种冷不是身体,而是从内到外。什么事能让谢贶心寒到这等地步
双手放在腿上,朱琏娇颜如水,一双眸子满是伤感。
“谢都头是怕啊,朱琏又何尝不怕呢只是有些事总要留下痕迹的,当年若非司马迁狱中呕血,又哪有史记流传也许如今有些事无法更改,可十年后,几十年后呢”
语声幽幽,谢贶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个朱琏真的可信么
心中有一份担子,这个担子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若是死前可以卸掉这个担子,又何尝不愿呢
朱琏再次离开了大牢,她并不急,只要谢贶犹豫了,就证明她还有机会。
第一天匆匆而过,第二日依旧毫无收获
当第四日来临,朱琏再次来到了大牢,这次她掩藏了几张纸,还有一些笔墨。牢房中,光亮很暗,谢贶跪于地上,不断写着什么。
几张纸,到底写着什么,无人知晓。
离开开封府,朱琏找一处僻静所在,静静地看着谢贶留下的书稿。纸上,洋洋洒洒几百字,却处处透着一股刺痛。
政和三年,薛庆勋贿赂高俅,进而负责出售禁军制的工艺品。政和五年,为求私利,梁师成将军粮之事交予薛家商号,双方利用手上便利,弄些此等粗粮。同年,薛庆勋贡献药材,从此薛家商号独揽军中药材供应,也是在那年,军中时常有染病士兵痛苦死去。究其原因,原来薛家送来的药真假参半。因为此事,谢贶等军中正义之人上书太尉府,可却是泥牛入海。
政和七年,军中之人死去的越来越多,太尉府那些高官却赚的越来越多。到了此时,主导上书事件的谢贶早已无法忍受,某一日,集结一些志同道合之人建立了“云社”。其中云社最大的目的就是破坏现有的官商体系,而薛庆勋就成了云社的头号目标。
政和八年,经过多次谋划,刺杀终于付诸行动,掉包棺材,与死人埋在一起,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谁曾想却碰到聪慧的朱琏。
看完纸上所写,朱琏竟有些恨自己了,因为她,要死多少的义士到如今,连谢贶也保不住了。
在朱琏自责的时候,半月未到府衙突然来到了大牢,面对那瓶,谢贶几乎丝毫没有犹豫。
一杯酒,满是,残阳似血,冬日凉风吹拂,更像一把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