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自如的男人,第一反应肯定也是宰了那男人。越在乎的人被伤害,越容易失去理智。
但她不能白白冤死啊
她本来没担心公主殿下设的局。一来她是女的,不可能轻薄公主殿下。二来她想着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太后娘娘铁定会赶过来,一想到娘娘她就安心了。
谁知娘娘并没有来,而皇上太过生气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她,她只能出此下策。
唐公公去请太后娘娘的空当儿,姚喜开始向皇上娓娓道来。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眼睛一闭一睁,就从宫外边儿到公主屋里了。太后娘娘没来之前她又不敢告诉皇上自己其实是女子,乾清宫来的是一水儿的太监,宫女又都是珍公主的人,连个靠谱的验身的人都没有。
明成帝听姚喜说自个儿是被人打晕绑来这里的,冷笑着道:“你的意思是公主诬陷你那你告诉朕,公主有什么理由自毁清誉诬陷你啊”
这事儿您得问您闺女啊我怎么知道。姚喜牢牢握着手铳柄,不安地看着门那边儿,盼着太后娘娘的身影会忽然出现在门口。
万妼在乾清宫里没有等来曹越,也没有等来孟德来,而是等来了唐怀礼。
“娘娘,皇上要处死姚喜,姚喜拿手铳威胁皇上,嚷着要见您。”
唐怀礼是跑着回乾清宫的。他中毒后身子初愈,这一趟跑下来至少废了半条命。可他又不放心差别的太监来请太后娘娘,事关姚喜性命,别的太监要是嘴笨没说清楚就糟了。
万妼本来就焦躁不安地在乾清宫坐着,听唐怀礼说皇帝要杀姚喜,赶紧冲出乾清宫坐上马车,上了车才想起来问唐怀礼:“人在哪儿”
“三公主宫里。”
唐怀礼捂着胸口大喘着气。
驾车的宫女还没过来,心急如焚的万妼半刻不敢耽搁,坐到前座拿起马鞭亲自驾着车往冯珍的住处去了。她心里有很多疑问,姓孟的小太监明明说姚喜被东厂的人抓走了,怎么会出现在冯珍宫里皇帝又因为什么事要处死姚喜
这些疑问她没功夫向唐怀礼细细打听,等过去就什么都知道了。她只盼着姚喜再多撑一会儿,千万千万别死在皇帝手里。否则她不仅失去了姚喜,也永远无法原谅皇帝。
马儿还未站稳万妼就跳下了车,她甚至忘了扔掉手里的马鞭,就那么拿着冲进了三公主冯珍的宫里。围在门口的太监宫女们见太后娘娘来了,赶紧让到一旁行礼。
万妼跑进屋,看到了脸色铁青的明成帝站在屋子当间儿,冯珍围着被子坐在床上,她环顾着屋子,在左边的墙角看到了举着手铳对准冯珍一脸坚毅的姚喜。
太好了。她家丫头还活着,手脚也全乎,打眼望去也看不到什么伤。
姚喜看太后娘娘满头大汗小脸通红地冲进来,手里还拿着马鞭,忽然很想哭。她脑子里紧崩的那根弦瞬间松掉了,之前压抑着的所有委屈、不甘、恐惧化成一股酸意涌上鼻头。
万妼随手合上房门。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当着宫女太监的面儿和皇上理论都是不明智的。“姚喜,快把手铳放下。”
万妼想先安抚明成帝,皇帝气成这样并不多见。
姚喜乖乖把手铳揣回了腰间,安静呆在角落。
“这是怎么了姚喜怎么惹怒皇上了”万妼走到明成帝身边,轻轻拉住他的胳膊柔声细气地问道。
明成帝见万妼并没有不分青红皂白一进来就护着姚喜,便同她道:“朕来的时候,姚喜躺在地上装无辜,珍儿被捆着扔在床上瞧瞧太后惯出来的好奴才,竟敢轻薄公主”
冯珍适时地哭了两嗓子。
合着是这么档子事儿,万妼心里踏实了。她回头望着冯珍问道:“是么姚喜对你做了什么啊”姚喜前脚被东厂的人劫走,后脚就出现在冯珍宫里,摆明了是被人陷害的。只是冯珍图什么搭上自个儿清誉就为了害一个素不相识的太监
冯珍用无助的眼神望着父亲明成帝。
明成帝冷冷地对万妼道:“太后当真忍心要珍儿再回忆一遍么”
万妼静静地看着冯珍,冲她笑了笑,慈祥地道:“珍儿告诉皇祖母,为什么要撒谎啊”
冯珍咬着嘴唇楚楚可怜地道:“皇祖母,珍儿怎么可能不顾清白名声撒这种谎呢”
明成帝也难以置信地看着万妼。他一直觉得万妼只是任性些脾气大些,大事大非上一向拎得清。没想到为了个男宠,万妼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太后亦是女子,岂会不知名声对姑娘家意味着什么居然不相信自个儿孙女反倒相信一个奴才。”
明成帝冷笑一声道:“哦。朕差点忘了。太后终究不姓冯,或许并未把珍儿看家人吧”
万妼的心被明成帝最后一句话刺痛了。她没说什么,只是从床头的架子上取了套冯珍的衣裳,然后走到姚喜面前拉着她去了屏风后面。
明成帝不明白万妼在捣什么鬼,他等得不耐烦了,站在屏风外道:“太后别执迷不悟,姚喜犯此大罪朕绝不会饶他她”
明成帝正说着话,万妼牵着姚喜从屏风后出来了。
姚喜梳了百花分肖髻,簪的是太后娘娘的青珍珠步摇。脸上未施脂粉,但唇上有薄薄的海棠色胭脂,因屏风后空空荡荡并无妆镜,唇上的胭脂还是太后娘娘唇对唇帮她印上的。身上穿的是公主殿下的常服,霜色上襦配石青色长裙,外罩绣了山茶花枝的雪色大袖衫。
姚喜很久没打扮成女子模样了,有些不自在,总想往太后娘娘身后躲。
万妼拉着姚喜问明成帝道:“不如皇上告诉哀家,我家喜丫头怎么轻薄珍儿”
明成帝愣住了。他看姚喜一直不顺眼,个子矮不说身子还弱,这些毕竟是爹娘给的可以不计较,问题是姚喜行事派也娘里娘气的。可姚喜打扮成女子模样后,之前不好的都变成了好的,身形娇小纤弱,行动如弱柳扶风。这模样哪怕搁在美人如云的后宫之中,也是很出挑的。果然人靠衣装么
冯珍也愣住了。姚喜竟然是女的孟公公害人不浅啊
“谁说女子便不能轻薄女子了”冯珍打算嘴硬到底。她不敢承认陷害姚喜之事,欺骗父皇是欺君大罪。何况她的名声不止是她的名声,更是皇家的名声,父皇要是知道她为了陷害一个太监置冯家声誉于不顾,会勃然大怒的。
万妼对冯珍的厌恶又深了几分,看也懒得看她,只是望着明成帝道:“哀家来这儿不久前,才听宫里的太监说姚喜在宫外被东厂的人抓走了,报信的太监还受了重伤,皇上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她替姚喜换衣裳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姚喜胳膊上的伤,便掀开袖子将姚喜手臂上的条条红印露在明成帝面前,质问道:“被绑过的淤痕还在,皇上看清楚了。”
信息量太大,明成帝一时之间有些迷糊。
“冯珍。告诉皇上是谁指使你陷害姚喜的哪怕你嘴硬不说哀家也查得出来。那人能指使你害姚喜,未必不能指使你害皇上”万妼威胁道。
冯珍哭着跪在床上向明成帝和太后磕头道:“是孟公公。珍儿知错了,求皇祖母和父皇饶命。”
太后已经知道了是东厂所为,再瞒是瞒不住的。
第145章
明成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气得扬起手重重地给了冯珍一巴掌,怒斥道:“孟德来手里有你什么把柄你宁愿自毁清白害人性命也不愿告诉朕”
这是他一次打冯珍。他自个儿从来没有感受过来自先帝爷的父爱,有了孩子后就想尽力做好父亲的角色。先帝爷为人严厉子女又多,他小时候要么被无视要么被毒打,不想自己的孩子经历他经历过的痛苦,他待子女一向宽容慈爱。
谁知他还不如先帝爷。严父出孝子,慈父多败儿。冯珍这丫头母亲又走得早,无人管教才成了眼前这副模样。
冯珍哭哭啼啼地道:“孟公公说要是不听他的,等女儿出降时司礼监绝不会递什么好的人上来。父皇的姐妹中就有不少人因为上一个司礼监掌印太监毁了终身的,珍儿真的害怕。甚至于,得罪了孟公公女儿能不能活到出降那日都是未知数”
“反了天了”明成帝从对冯珍的恼怒转为对始俑者孟德来的愤恨。先帝爷真不算个好父亲,甚至算不得好皇上。前朝阉党势力比起如今可大多了,万妼的母家就灭在阉党手里,当年司礼监收人钱财瞒天过海让无德无才无貌之人尚公主也确有其事。“你难道觉得朕会像先帝爷那样,对你的亲事不闻不问,那帮奴才说什么朕便信什么”
冯珍痛哭着摇了摇头。她不知道父皇是否还在意自己,不知道假太监那事对自身会有多大影响。
“你好好反省反省,等朕处理了孟德来再来收拾你”明成帝说完又看着一旁的姚喜对万妼道:“太后,珍儿这事姚喜虽是被冤枉的,但她当众举着手铳威胁朕,朕不能不罚她。”
万妼冷冷地瞥了明成帝一眼:“她威胁皇上也是无奈之举。难道明知被冤枉还要乖乖站在那儿等死再说了,是皇上被人威胁了更伤颜面,还是公主被人轻薄了更伤颜面姚喜拼死相争,还皇上真相,证冯珍清白。皇上不仅不赏她还要罚她”
明成帝看着姚喜那我见犹怜的小模样,想了想道:“罢了。那太后便替朕赏她吧朕得回去处理掉孟德来那个狗奴才,劳烦太后替朕好好训训珍儿这糊涂丫头。”
“训女乃是皇上的家事,哀家一个外人怎么好多嘴呢”万妼轻轻挽起姚喜的手道:“孟德来此刻应该已在乾清宫了,曹越也在。皇上抓了人先别急着发落,来哀家宫里一趟,哀家有事要和皇上商量。”
明成帝知道万妼是动怒了。他差点冤死万妼身边最可心的奴才不说,还说万妼毕竟不是冯家人,万妼待他如何他心里有数,否则也不可能对万妼背着他做的一些事睁只眼闭只眼。只是他现在要处理的事很多,没有心情哄万妼,答应会去万妼宫里后便大步出门往乾清宫去了。
万妼也顾不上找冯珍算帐,只想赶紧领姚喜回去给她手臂上的伤上药。至于冯珍,反正来日方长的,收拾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还不简单还好姚喜今日带了手铳,能拖延时间等她赶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刚才是不是吓坏了”万妼坐在马车里,心疼地握着姚喜的小手。她说话时一直望着姚喜,她家丫头打扮成姑娘家真是好看得教人挪不开眼。
姚喜摇了摇头。她刚从司苑局到宁安宫那会儿可没少过担惊受怕的日子,吓多了胆子也大了。“死是不怕的,就怕来不及解释清楚就死了,怕您以为我真对珍公主做了什么。您要是伤心难过了,那时我又不在,连哄也不能哄您。”
“你要是有事哀家才会伤心难过。”
万妼心有余悸地道:“以后别往宫外去了,要去也得有哀家陪着。”
接二连三地出事,她再也不放心让姚喜离开自己的视线了,哪怕有人跟着也不行。
姚喜乖乖点了点头。她想起太后娘娘说回宫报信的太监受了重伤,猜想肯定是孟立鞍。她本来以为东厂的人是趁孟立鞍下去买东西的间隙劫走的车,没想到孟立鞍竟然与东厂的人交过手。“对了娘娘,受了伤还赶着回宫报信的那个太监,是不是个个子不高的小孩儿”
“嗯。”
万妼看姚喜一脸担心,宽慰她道:“别担心,已经传太医来看了。你呢除了手臂还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有了。手臂上的红痕也不是伤,只是被勒的印子。”
姚喜拾起袖子替太后娘娘擦着额头上的汗,内疚地道:“对不起又让娘娘担心了。”
万妼捉住姚喜的手,轻轻将她搂进怀里道:“回去以后,哀家有件事要告诉你。”
姚喜见太后娘娘面色凝重,不禁担心起来。什么事好事还是坏事
回宫以后万妼先是给姚喜的淤伤上了药,然后领着姚喜去了书房坐着说话。
“你告诉哀家你是孙喜宝后,哀家命人去孙家查探过。你别生气,哀家并非信不过你,只是想尽可能多了解你一点。”
万妼望着姚喜的眼睛语气平缓地道。
她不想提起孙二狗进过宫一事。孙二狗待姚喜再不好,那也是和姚喜同个屋檐下住了十几年的“家人”,姚喜要是知道她杀了孙二狗没准会恼。
姚喜理解地点了点头。娘娘疑心重,想查清楚她的底细也无可厚非。她一开始瞒了娘娘那么多事,从性别到身份,娘娘从来没有因此生过气,对她真的足够宽容了。
“喜丫头。你其实是孙家十几年前捡回来的孩子,哀家在查到你亲生父母的下落之前,也不敢将此事告诉你。”
万妼观察着姚喜的脸色,她怕孩子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依孙二狗所言,孙父孙母待姚喜还是不错的。生恩没有养恩大,姚喜心里肯定把孙家二老当亲生父母看待。
“”姚喜有些语塞。“娘娘的意思是,查到了我亲生父母的下落”确切地说是孙喜宝的亲生父母,赐予她生命的爸爸妈妈在几百年后呢
万妼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之前让姚喜认过的画卷,递给她道:“你梦里的宅子是真实存在的。哀家怀疑你梦里的面画是儿时记忆,又想着孙家就住在京城附近,便命人将京城所有有大榕树的人家都记了下来。结果近二十座宅子,两百多幅画,哪怕哀家将画打乱了顺序,你还是凭直觉一眼挑出了属于同一宅子的画。”
姚喜突然紧张起来。她听说自己并非孙家亲生的时候并没有多触动,孙父孙母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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