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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忠书虽是文臣，心思也不小，六部里大多是他的门生，该用谁，该罢谁，几乎都以他马首是瞻，这次偏偏叫那个不对盘的史中给得了个便宜。
“依琴，你是想……”顾夫人的欢喜透露在眼角，她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以祁昱修涉嫌授贿之名让太傅参史中一本？”将那个人拉下马来。
慕依琴松开了慕沉川回过神按住了顾夫人的手，血迹也同样沾染到了那个老女人的手心，仿佛两个杀人凶手窃窃私语：“何止，太傅大人若是这一本奏弹劾的好，那尹桑节度使的位子和权力都会尽归他之手。”她说着，重重的压了压顾夫人的手。
太傅大人联合六部一纸弹劾，就能叫人下了地狱永不超生。
顾夫人倒吸口气，权势的诱惑总叫人欲罢不能，心头上有所明澈的欢喜展现在眼角眉梢，为太傅一门将要颠转乾坤而欣喜。
可慕依琴的算盘远没有结束——
“接下来，我们要为涵瑶，平反。”
她这话一出口，顾夫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为慕涵瑶，平反。
慕沉川狠狠倒抽口气。
顾夫人请她快快说明。
“我们这位沉川妹妹和祁家关系这么好，时常走动出双入对，只要这个小丫头肯承认和祁家公子有私情，那么无中生有的事还不简单吗？”那些朝廷中的勾结和钱权交易，对于混迹其中的人是信手拈来，尤其——在皇帝陛下想要得到这样的结果下，更加轻而易举。
你要知道，现在掌权的人是谁，龙颜、龙恩、龙意，你能揣摩三分，便能得七分好处。
“只要口供笔录到手，这事便能成一半。”慕依琴盘算的步步不差。
“可就算这臭丫头和祁昱修有情有义，那与涵瑶又有什么关系？”顾夫人不明白。
慕依琴哈哈大笑了起来，对着这位母亲没有嘲讽意味，只有喟叹和怜悯：“母亲您想呀，涵瑶可是太傅的外孙女，她定然是从慕沉川口中无意得知祁昱修串谋吏部的大人以及谢家王爷企图刺杀曹大人，再将罪责怪到六部反将顾太傅一军，以涵瑶的脾气众所周知必然会与慕沉川发生争执，所以——”她很早就和赵鄄城说过，涵瑶脾气并不太好，所以她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慕沉川。
慕沉川胸腔中的空气都好似要被抽离，她怎么会听不懂慕依琴的意思——
谢非予刺杀曹御，企图降罪六部，令太傅失权。
祁昱修行贿吏部，才得提名史中，从中诡谲操纵。
这两条计策，哪一条都能叫人万劫不复——
所以，慕涵瑶是为了太傅府和慕沉川起了矛盾，因争吵无果双方才发展成了生死局面，慕涵瑶情急之下虽有过却情有可原，谁能容忍一个外人将自己的外祖父构陷？！
这是——要将被告打成原告，将死案化成生案！
慕依琴从袖内掏出了一张纸，字迹隽秀漂亮，她抖落开就呈现在慕沉川面前：“妹妹，只要你在这份状纸上好好画个押认个罪，赵大人许还能恤你坦白之宽。”
慕沉川冷眼瞥着那些文字，慕依琴早就策划好了一切，连状纸都准备好了，她的嗓子干涸的好像被刀刃割裂：“你想要我颠倒黑白，”她恶狠狠的朝那白纸黑字呸了一口，“做梦！”
做梦！
血丝都渗透在纸张字迹之上。
“你这小贱人，给脸不要脸！”顾夫人连忙将慕依琴拖拽开，俨然一位护着自己女儿的母亲。
“无妨，”慕依琴面不改色心不跳，她慢悠悠将血迹状纸折叠起来，“你不画押不招供以为我就拿你没办法，未免天真的紧，”慕依琴转了个身，漂亮的裙摆就开了朵花，“现在是寅时，右候卫军怕都已到了五城巡防，待曹大人一进城就闭门死守给他一个瓮中捉鳖。”
左右候卫军乃负责宫中巡防和皇帝出巡，有左右营之分，左营如今恰随同九五之尊去了冬猎，右营长官上将军叫商启兴，和太傅那是八拜之交。
顾太傅有心一搏，才会豁出去了。
可见，这些事，老太傅他们早就知道，也不知是何时慕依琴已经和他们商量过了。
“慕依琴……你想把别人都当猴耍，”慕沉川的牙尖磕磕碰碰落下几个如今听来毫无威慑力的字眼，“你没这个本事。”
九五之尊，吕太后，谢非予，那些人物岂是由着你这样一个小丫头就能翻天覆地的。
慕依琴不生气，她似乎心胸气度都叫人觉得深不可测。
“想让妹妹你死的好看一些，你偏不领情，”慕依琴看着慕沉川手上被刀锋刺出的窟窿还在淌血，“祁昱修就对你这么好，让你就算死在暗无天日也要保全他？”她眨眨眼又想了想，“我明白，你的君子之交嘛……”她轻声不屑一笑，慕涵瑶可没少拿这些做文章。
慕沉川的牙尖死磕，那一张脸都不着了色，她没力气和这个女人争辩，也不想听她任何的猜忌。
“那么贤王呢，”那女人眼角舒展，长长喘了口气，“依我看，那男人对你可没个心思，不，那男人对哪个女人都没心思，他不曾护你，不曾救你，还任由你死在街市无人问津……”慕依琴蹙着眉就好像在认真的思考这件事或者说她在认真的揣度慕沉川的想法，谢非予那个男人没少给慕沉川脸色看，变着法子在唆使怂恿她和安国侯府的关系，慕依琴都看出来了，怎么事到如今慕沉川还要护着？“莫不是……你还当真对那个男人动心了？”
这大概是慕依琴觉得最可笑也最可能的理由。
她一双眼就好像能洞察人心一般盯着慕沉川：“你真的动心了？”她的语气带着怜悯和讽刺，慕沉川不言不语，什么表情都看不到。
她仿佛又回到那个面对赵鄄城时的木偶娃娃。
“二姐姐给你一个忠告，”慕依琴莞尔一笑，她对慕沉川的视而不见并不生气，“谢家王爷迟早是众矢之的，太过惊才绝艳又心狠手辣的男人……”她想了想，眼神里出现些许的迷茫，谢非予那一身红衣潋滟如同灼烧在人心尖上的彼岸冥火永不覆灭，金翅凤羽衬着那一双疏离又淡漠的长眸，便是一低头也如俯瞰众生的垂怜，星河漫过的月光都能倒影在瞳孔中，只可惜，“他的心里没有任何人，他的眼里也没有。”
哪怕一蓑剪影，你也休想留得他的垂青回眸。
这是多年以来，慕依琴看到的谢非予。
顾夫人在后头只管面无表情的看着慕沉川那奄奄一息的样子，心里幸灾乐祸的冷笑，她早就说过，这小蹄子想要得那人上人的怜悯，不过是痴心妄想——那个男人，谁都没放在眼中，他嚣张、跋扈、高高在上——迟早——迟早——一定也会被打入地狱永不超生！
“和她多说什么废话。”顾夫人忍不住走了上来，“反正都是要死的女人，就当做让这贱婢早日脱离人世苦海。”她手中那把小匕首掂了掂，血珠子“啪嗒”落在地上，她比比划划的在慕沉川那张和沈婉几分相似的脸上寻着落刀的点子。
真想，就这样一下一下，让她变得面目狰狞，让她变得万人唾弃，让她尝尽凌迟之刑！
慕依琴抓住了顾夫人的手腕：“娘，您别自己脏了手。”这几刀下去不得跟寻仇的私刑似的，这局可就不好做了。
将死之人，不用劳烦她们动手。
慕依琴吹熄了烛火，她温热的手指拽住了顾大夫人，隐匿在黑暗中，脚步声渐渐有着远去的痕迹。
还能听到那声音温温柔柔的说着。
“今夜慕四小姐留下一纸口供，”她顿了顿，“在大狱中，畏、罪、自、尽。”
畏罪自尽。
她话音刚落，慕沉川突觉脖子里被什么绳索勒住了“喀啦”就栓在木栏杆上，这一下连脖根都要被掐断，很显然，慕依琴叫了杀手来杀人灭口。
今晚，慕沉川要命丧这种仲司寺大牢中。
她没力气挣脱，这口气一下就卡在了嗓子眼，疼得死去活来动弹不得，“哐当哐当”，铁链敲打在木头上的声音一阵阵回荡在幽深阴暗的大牢中。
就在指甲都扎进了木刺，心头痛得几乎要放弃挣扎的时候，突然“呯”的一下紧接着闷哼声起，慕沉川脖子上的绳索“啪嗒”就松开了，她的身体坠在地上连忙大口大口的喘息仿佛连这点力气都要使不上。
有人来了。
慕沉川能意识到，那个人还在危急关头救了自己，她毫不怀疑只要再多一秒，自个儿的小命立马就能归西。
牢门“哐当”一下被踢开，黑暗中慕沉川的手已经被拉住了。
“啊——”她下意识的叫喊出来，声音嘶哑的跟鬼叫没差别，那只脱臼的手被这么一拉扯，好像皮肉都要分离开来，痛得她眼泪都沁出了眼眶。
那人猛然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松开手按住慕沉川的肩膀，一手压住了她的手肘买一手按在肩膀：“忍一下。”他低声出口，瞬间用力反向一拧，“嘎啦”，骨骼错位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可辨。
慕沉川的额头冷汗虚汗都渗透，彻骨刺痛反而叫她全身一软，那人已经扶住了她：“走！”他没犹豫，连拖带拉的就扯着慕沉川出去。
慕沉川看不清楚只道是窗外的小雨夜半停了，云端的月光不清晰，只能隐约朦胧的看到些许轮廓，她才跨出步子就看到银光一现。
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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