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坐交通车吧,能省一点是一点。”
外国人恢复得很快。
他把“公交车”说成了“交通车”。
我第一见这么抠门的外国人,虽然我以前并没有和正儿八经的外国人打过交道。
我们班倒是有一个同学,据说有阿拉伯人血统,皮肤白,头发卷,鼻梁高,眼窝深,酷似洋人。
但是和真正的外国人如此这般地亲密接触,我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啊!
“今天,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早就上西天了。”
我忍住没笑。
“你知道上西天是什么意思嘛?”
“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去西方极乐世界。”
这个外国人挺有意思的。
我陪他向车站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弗雷德里克,是德国人。”
原来是来自德国的朋友。
“我叫赵勇,常山赵子龙的“赵”,勇揽天虹搅惊澜的“勇”。”
弗雷德里克听得一头雾水。
“赵,我虽然听不懂,但你是个好人。”
弗雷德里克眼睛里闪烁着纯真的光,就像现在的阳光一样明媚。
“我,还行吧,不好也不坏,就那样。”
说话间,就到了公交站。
公交站的铁制站牌,一侧固定在立柱上,像是一面被冻僵了的红旗。
弗雷德里克大步向前走着,看上去不像一个刚刚被我抢救过来的“病人”。
我的小碎步赶不上这个接近一米九的大个的步伐。
“我家住在慕尼黑,我们交个朋友吧。”
弗雷德里克拧过身子,要和我握手。
“哎,当心!”
我的话刚出口,就听到“当”的一声响。
弗里德里克的后脑勺已经撞在了站牌上。
站牌剧烈震动,震动的站牌就像是一个被击打的音叉。
“怎么回事?”
弗里德里克扭过脸去,他的脸正好贴着站牌。
只见站牌不住地抖动,就像寒夜里瑟瑟发抖的卖火柴的小女孩。
“为什么它会抖动。”
弗里德里克木呆呆地看着抖动的站牌,就像是一个从未看过马戏的小孩子,站在一个小丑面前,好奇、惊叹、疑问,又不知所措。
弗里德里克的行为让我瞬间无语。
我本来想说,是你刚才撞的啊,但转念一想,还是让他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吧。
“可能是刚才有重型卡车通过,卡车震动的频率刚好与站牌的固有频率相同,所以才发生了抖动,这叫同频共振,你在慕尼黑学过吗?”
我向弗里德里克普及最基本的物理知识。
也许是我讲得过快,同时又过于复杂了,弗里德里克一脸茫然。
“我只听懂了几个词,串不到一起。”
弗里德里克对于太复杂的中国话还是在理解上有难度。
“不用理解,你已经懂得够多了。”
“你还没说交不交我这个朋友呢。”
“给我三分钟的时间,我考虑一下。哦,对了,你多大了?”
“我十七,你呢?”
才十七?我以为弗里德里克有二十多岁呢,我不得不佩服外国人的发育速度。
“我十三。”
“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规矩,你要叫我哥哥了。”
“我们还是不要以兄弟相称,还是朋友相称吧!就像你们德国人一样,直接叫名字。”
面对这个异域的朋友,我着实不敢像武侠小说中那样称呼,感觉太别扭。
武侠小说中,认识名姓的,年级大的就叫张兄李兄,年纪小的加个“弟”字,就叫张兄弟,李兄弟。
但是和外国人称兄道弟,就像一个不识字的人拿着报纸,正着拿,反着拿,靠近一点拿,离远一点拿,都感觉怪怪的,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
“那我叫你赵吧。”
“我们中国人不习惯直接叫姓,你还是叫我全名,叫我赵勇吧。”
“赵勇。”
“我叫你弗里德里克。”
“好啊。”
“你为什么来中国?”
“我爸爸的分公司在中国,在北京,在上海,你们这座城市也有。我来公司实习,顺便旅游加吃饭。”
旅游加吃饭,看样子,弗里德里克是吃腻了他们国家的黄油面包,要来中国享用别样的美食了。
“你都吃过什么?”
“我吃过北京的烤鸭、涮羊肉,上海的草头圈子、白斩鸭,哦,不是,是白斩鸡。”
这个家伙说得我都快流口水了,很大一部分我听都没听说过,他真是个吃货啊,有口福,真有口福。
“我们这里,你都吃过什么啊?”
“吃过酒店里的吉祥暖锅。”
“还有呢?”
“我来的时间不长,不知道还有些什么好吃的,刚才去水车园,想先看看水车,再去找好吃的,没想到就差点寿终正寝了。”
“你还会“寿终正寝”这个词啊?你都快成中国通了,你还懂些什么?”
“我的中文老师教过我“上上上西西,下下下东东”。”
“什么意思?”
“上上上西西就是上弦月,在上半月,上半夜出现,出现在西边天空,月面朝西。”
“下下下东东呢?”
“下下下东东就是下弦月,在下半月,下半夜出现,出现在东边天空,月面朝东。”
我这个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人,彻底被弗里德里克折服了。
“那有时间我带你好好吃吃,吃遍这里的美食?”
“吃遍?”
“我没有那么多钱,吃不遍,我要节省。”
我终于知道弗里德里克为什么只坐公交车,不坐出租车了。
“那你算“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了?”
弗里德里克被我说得又是一头雾水。
“你爸爸怎么不多支援你一点。”
“我快十八岁了,要靠自己挣钱了。”
我知道这些外国大人们,平时对你客气有加,但一旦谈到生意钱财就会立刻变得冷若冰霜、锱铢必较,有时还会吵得面红耳赤,破口大骂。
他们对待自己的孩子也一样。
“我留个你的电话吧!”
电话?我们都是用公用电话,家里哪有电话,又不是你们发达国家,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你还是留我学校的地址吧,通信联系。”
“好吧。”
我告诉了我的学校的地址和班级,我也懒得问他的电话,国际长途可不是闹着玩的,贼啦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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